上堂:「十方无壁落,四畔亦无门。露裸裸,赤洒洒,无可把。」便下座。
以上是灌溪志闲上堂语

评唱(陬访老人):

请允许我在这里向各位介绍我最爱的歌之一——Odeyssey-No Wyld

Never going back alone
从不独自回家
Going back alone
…独自回家
No one’s left lost my home
没人离开我的家
Living sleeping in the zone
我睡在这个
Place where the dark is from
黑暗出现的地方

同时我也引用了这首歌当中我最爱的部分——基本上算是歌曲的高潮部分。但基本作为一首说唱,它的高潮并不是那么的显眼(我的意思是,说唱并不以高潮作为它的表现重心)。歌词基本上讲的就是一个耳熟能详的故事,一个头脑敏锐的说唱歌手,为了金钱和利益而奋斗。但令人感动的地方是,他,是一个清醒的人,他知道自己处在一种生活的黑暗当中。在这段高潮到来前的最后一段,他说,

“清醒一点,称之为娱乐圈的东西,这真的值得为之奋斗吗?”

于是紧接着就是上面的。

他是一个从不回家的人,因为没人离开过他的家。

而我认为,这段歌词是这整一首歌的点睛之笔。如果没有它,这首歌的精神可以断言会立马走低一个档次。在这里,关于“清醒”,它与大众嘴里经常提及的那种廉价的“清醒”不同,我们必须做出严肃的讨论,即到底什么样的“清醒”可以称其为“清醒”。或者,好吧,什么样的情况下,我们才值得这样去说。

“看了xxx之后,我才明白什么是人间清醒。”

请允许我在这里继续引用另一首来自于时下华语说唱大红人马思唯的花花公子。

不要轻易相信他们说我是个花花公子
花天酒地的生活 也不是我想要的方式
直到我 遇到你 遇到你
为你心动
我只为你心动

……于是,我们在这里面临了一个非常令人绝望的时刻。歌曲里的人同样保持了某种意义上的“清醒”。同样的,他谈到,花天酒地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方式等等。然而糟糕的是,他的这种自述,他的这种自我反省,并不起源自于他自身,而是起源于一段“际遇”。

“直到我,遇到你,遇到你”

也就是说,他的这出“自我检讨”充满了条件。而这仅仅只是令人失望的开始,真正令人大失所望的是,他试图向他的这段“姻缘”传递一则信息。即,“不要相信他们,我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花花公子,这不是我想要的方式”。可以说这直接表明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所说。或,可以这样说,

不!他完全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所说!

他!就是一个十足的彻头彻尾的无可救药的花花公子。问题是他从不愿意承认他身上存在着这样一种隐秘的、不可告人的构筑——即,正是因为他是一个花花公子,所以他会坐在那里花天酒地,所以他有了这段际遇。因此、所以!他才会对那个“出现”在眼前的她说,

“啊,不要听他们的,我不是花花公子,我不想要这一切。”

我不知道在这里我是不是说的够清楚,“她”的出现在某种意义上来看,本质就是这位花花公子欲望构筑中的一个环节罢了。他,构筑了自己作为这个“花花公子”的身份,构筑了这个“花天酒地”的场景,并且最后,他构筑了这段“‘花花公子’与‘她’的相遇”,甚至于他构筑了这段“对话”。他,通过一个导演创作电影的方式,构筑了这个舞台,并使舞台服务于他自身的欲望。从头到尾所做的无他,他只是单纯在构筑一套自己的欲望“集合”。

更更更为糟糕的是,甚至于这个遭遇到的“她”,或者说这样一个欲望的集合,如果放到一个作品的大框架下来看,也只是为了另一个更为巨大的目的服务。“她”作为一个闯入这场戏份的他者,真实的目的只是作为一个“窗口”去为某种声明提供一次“机会”。也就是,去给予这个歌手替他自己无可救药的生活作出一次辩解的“机会”。以此来向收听到这首歌的听众们作出一次“无罪声明”。

“我不是什么花花公子,我如今的这一切自暴自弃,只是因为对生活、对这个社会、对人性冷漠的失望。每一个人都想要爱,我们每个人都想活在光明与希望之下。所以,我只是期待一个懂我,愿意走进我生活的人。我这一切糟糕的生活只不过是因为一颗无处安放的心。现在,她来了,所以她将把我从黑暗中救赎。”

可以说,这个人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花花公子,也从未觉得有必要脱离这样一种花花公子的生活方式。他恐惧的并不是花花公子这个身份,而是这个身份可能造成的不利影响。因为截止以上,他已经完成了属于他自我的认同的构筑。说得更残酷一些,当上面这段优美的爱情某一天走向末路的时候,这位号称自己“并非花花公子”的人会重新返回这种“花花公子”状态,重新再写一首新歌吟唱,重新遇到另一个“她”。至多,他会在这首新的歌的歌词里加上,

“是的,我过去有一段失败的爱情,但这不是我想要的,今天,我遇到了你”

这首歌之所以能成为当下的潮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它传递了什么人性的真善美,传递了什么正能量。唯一可以称得上正确的描述是,好吧,他基本上迎合了广大人民群众的需求。只不过支配它走向成功的是一种令人失望且担忧的群众意识——没有人在真正的直面自己的处境,一切的失落,自责,悔恨,都只是为了接下来去达成一个更为巨大欲望所作的一场自我演出。

现在,回过头重新去看Odeyssey,我才能向各位展示它为什么有如此令人动容的一面。这位歌手从头到尾没有替自己的所作所为做出任何一套辩护。他没有试图回避他所面对的生活处境(比如找一个“她”来作解;比如高唱一段无罪声明)。相反,他始终清楚,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努力,无论将来发生什么,生活也许都不会变得更好。他,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他,承认了生活的绝望。所以,他,决定背负着这些罪行,背负着生活的绝望走下去。他,知道自己的灵魂再也无处安放,无家可归。所以,他一边走一边唱道

“从不独自回家…独自回家,没人离开我的家”

评唱(寿康大海):

当代社会,尤见不得赤裸。所谓“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

倒不是说不是一见短袖子就只能想到白胳膊,只不过,看到短袖子,应该还是有不少人会想到白胳膊。举个极端点的例子,我要是瞧见一只肥硕的白猪走在街上,也想尝一尝烤的冒油的五花肉。

人为什么喜欢这套想象力的公式呢?短袖子→白胳膊。

白胳膊为什么给人一种美学冲动呢?是因为短袖子给人了一种想象力指向的起因。这不难理解。短袖子通过想象力,其实可以指向很多的物件。也许我们可以想象到纺织成衣物的棉花,可以想象到炎热的夏天。但很显然,“一见到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其中的理由也不复杂,因为人,大致还是倾向于白胳膊的。

23年11月20日,于川崎宫前小记解放美学批判。

<后记:如果我们把白胳膊理解成裸体。可以再做进一步的分析。我们为什么爱看裸体。要是街上走来走去的所有人,都是光着膀子赤条条的一副样子,便没有人会去想什么白胳膊了。许多人在网上大谈一种谬论。那就是,“穿衣服是为了自己好看”。这话本身没有错。衣服,是一种能够唤起美学冲动的道具,但衣服,却不是美学冲动本身。我们说一件衣服好看,绝不会脱离穿这件衣服的人。就如同,短袖子之所以好看,是因为能立刻想到白胳膊。>

<后后记:露裸裸,赤洒洒,无可把。此禅宗言,正论也。不着衣者,熟论白臂邪?>

评唱(砚屋阿康):

评唱(纯佯道长):

拒绝入座,站着触局。

言说空无是注定失败的。在物质之网所勾勒出的界限中空无状态显现出来,并且把赤裸的主体抛入架空中无中,那个比无更少的“倒霉蛋”,就是普遍的无产阶级主体。

当然现实情况是有些家伙不愿意一直倒霉下去,他们逐渐掌握了一种再架空的技术,通过把握和结构物质规律逐渐琢磨出了父的意志,成为了结域者或者有清晰的视域的贤者。试着翻转一下,想象我们真的身处在可视的十方之壁,四畔之门的超现实景观之中,个体真的可以嘴硬说,那不是我们精神的显现。同理,身体也是如此,在强健的身体面前,积弱的干瘪的身躯真的可以嘴硬说,我的真诚显露超越了你日复一日对身体锤炼所包含的全部勇气嘛?

所以再次重复,拒绝入座,站着触局。

评唱(南洋俊夫):

在苏联时期,一个禅宗和尚访问了莫斯科。在一次聚会上,一位苏联官员好奇地问和尚:“我们听说禅宗有许多深奥的话语,您能否分享一些智慧给我们?”
和尚微笑着说:“十方无壁落,四畔亦无门。露裸裸,赤洒洒,无可把。” 然后他便下座,离开了房间。
官员们困惑不解,互相对视。其中一个官员突然恍然大悟,转头对其他人说:“我明白了!这是对我们苏联的赞美!‘十方无壁落,四畔亦无门’代表我们的边界对所有人敞开,‘露裸裸,赤洒洒’意味着我们的社会主义是纯洁而透明的,‘无可把’则是说我们已经超越了物质的需求!”
房间里响起了掌声,但在角落里,一个小声嘀咕:“我倒觉得和尚只是在描述我们的商店——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