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唱(陬访老人):
“恰好”二字听起来似是喝彩?
大有人要云是死鸭子嘴硬。然,不止死鸭子嘴硬,
人之将死,其嘴也硬矣。
死到临头者,过往云烟,诸事皆虚,游戏一把也是情有可原。死不到临头者,那就是历历在目,诸事皆实,须得步步为营,一失足成千古恨。
所以讨人厌的就是,明明没有死到临头,却装的好像是已经死到临头,或好像终究是要死到临头,或好像早已是死到临头过一次了的模样,令人睹之大为光火。
死就是死,活就是活。死了就不要再活,活着就不要再死。世间最叫人讨厌的就是明明活过来了,又要死。明明死过去了又要活,死去活来,折腾不休,叫人厌恶。
而赵州的“恰好”,从这个意义上,似乎倒具备了另一层意义的非凡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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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世间凡云“恰好”者,打瞌睡送来个软枕头,凑巧而又顺心。
恰好赶上火车;恰好写完试卷;恰好买到衣服;恰好经过学校;恰好过生日;恰好被人看中;恰好出门在外;恰好会做菜;恰好是化学专业……
所谓,物归其所,人归其位,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诸事若毕竟顺遂,则普天同庆、天下大治矣。然毕竟顺遂者,谁论天地?谁论好坏?凡人却一定是要讲个是非对错,讲个天理的。连到底是否顺着天理也不得而知。反正,顺着自己的大多就是恰到好处,不顺自己的大多就是坏处,连恰字都不提了。拙者却非要说,坏处亦须要“恰”到!
恰坏下午有空;恰坏发工资;恰坏有医院;恰坏认得人;恰坏看了电影;恰坏在北京路;恰坏吃饱;恰坏没喝酒;恰坏抢到演唱会门票……
所谓,打瞌睡送来个硬枕头,不因为坏事来得巧,只因为坏人罚得好。
世人每见贪官污吏,歹徒恶棍游街示众,流放杀头,无不都要大喝采上一番,如何轮到自己遭罪就忘记了喝彩?偏要言之为冤枉?莫非人人竟皆隐世圣贤,唯功无过?如此,实乃冤枉中的冤枉,大冤也!
或患得患失,得之恐失,失之求得。只常有太好,只常有不够好,唯不曾有恰好。毕生经营算计,其乐无穷。每问必答,
“人的欲望乃无穷无尽”云云。
试问,人究竟是无穷无尽在欲望,还是无穷无尽不得欲望?
恰好,是对每个人内心最诚挚的审判,是对未来最郑重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