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曾烧一僧,有一日现身觅命,师云:“汝还死也无?”对云:“死也。”师云:“汝既死,觅命者谁?”其僧遂不见。
出「祖堂集卷十五·西堂

评唱(溯元老人):

前传

韩处长走出董事长办公室,毕恭毕敬的把门带上,再把手里的信封往公文包里一塞。现在,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但罪不在他人,一切都只因自己咎由自取。他将身子一侧靠墙稳住,顺手再从公文包里一掏,一瓶包装带被撕下的塑料瓶子便被带了出来,里面剩了半瓶透明无色的液体。他的手颤颤巍巍在瓶盖上方打了三转,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便弥散开来。猛的一口下肚,前一秒还猛烈烧灼于他胸口,蒙蔽他心神,叫他煎熬难耐的一股毒火随即便被扑灭了。随之而来的便是身心获得解放后的欢愉,神思如飞的头脑以及睥睨天下的勇气。

“敬各位兄弟!”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韩处长抬起余下部分一饮而尽。

一个星期之后,老婆和儿子离开了他。银行拿走了车和房。担保公司的老板也放下了狠话,

“钱和命,要有一个。”

于是,一个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的夜晚,韩处长剃光了脑袋,披了件布衣,逃上了山。在一座破败已久,无人问津的孤庙里“出了家”。他裹了被毯,卧倒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从怀里掏出那个装满了透明液体的塑料瓶。不由感叹,在这一切不幸的背后,万幸的是这个塑料瓶子始终不离他左右,在至暗时刻给予他支撑。如今他身上已再无负重与牵挂,他所期望的无他——身上的钱花光,或是瓶中的酒饮尽。

半夜,一阵劈头盖脸的乱棍猛地袭来,酣睡中的韩处长立马被打的在地上乱叫,

“别…别打…别打!两天!再多给我两天!…”

“哪儿来的粗行野僧,胆大包天,公然佛祖面前买醉!”

韩处长此时正是乱醉之下,加之睡意又正浓厚,猛然挨这么一出,直下以为是讨债的又追上门来了,吓得几近慌不择语,无实不报。直到闻着对方说话,这才情急下多少缓过气来,抬起脑袋,用力睁开眼睛瞅了一瞅。还没等瞅清楚,又是一棍正正敲在脑门中央,

“畜牲!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面前站的是一位老和尚。当下不经倍感诧异,如此荒败没落的寺庙里竟然还有人住持。但眼下却忙不及细想,无论如何他如今是不能下山的,想什么办法也得留下。韩处长不假思索上前便跪下了,

“弟子知错了,请老师父莫赶弟子走,弟子留下来,愿替老师傅做牛做马。”

“噫!”

又是一阵乱棒袭来。

“野僧一喝醉就胡说八道,醉话连篇!你坏了这寺庙的清静事小,犯了五戒事大,长此不知悔改,必堕无间地狱。老僧也不消找地狱鬼子在身边做服侍,你现在立马卷铺盖滚蛋就算你功德无量了。”

也不知是夜里山上寒气太甚,还是多日以来辛苦奔波劳累,老和尚此话一毕,韩处长竟失声痛哭了起来。人依旧跪地不起,

“我罪大恶极,我无可救药,我早就心知肚明。您要赶我走,我无话可说,但求您老人家无论如何也发发慈悲给我留一个解法,让我多少赎去一点罪业,我接下来就是露死街头也安心了。”

“哼!就怕你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弟子既已出家,便早就做好了万缘放下的准备…”

“止!止!止!你这号人老僧见识的少?如今我只念你心头还尚存一丝仁义,你暂且先收拾了东西去后堂睡下,明天一早来这儿见我。”

“谢谢恩师!谢谢恩师!”

韩处长的脑袋已经快要把地板捅破了。

经过了方才这一出,他浑身已精疲力竭,酸痛难耐,再发不出一点力气,磕磕绊绊来到后堂找了块空地,正要一栽头就昏睡过去,人却又突然好似想起来个什么,猛的爬起来浑身上下乱摸一气。直到从腰包里掏出来那个塑料瓶子,才释负一笑,暗然倒下。

夜半三更,喉咙根突然传来一阵绞痛将他惊醒,随即便感到有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他的嗓门眼,他用尽全力张大嘴巴却吸不到一口空气,也发不出一丝声响。拼死挣扎之际,猛的一阵火光穿透窗户照亮了整个后堂。随着火光同时传来的还有老和尚的声音,

“韩处长,你这样一个穷途末路,失败到家的死酒鬼事到如今还谈什么赎罪?老僧念你心头尚存一丝仁义,只好就地在此将你断送了!你若能追随历代燃身供佛的高僧,献出你这副臃肿的烂肉,先前的罪业也未必不能勾销。何况你这种酒桶是上好的燃料,大能烧上一阵。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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