陬访老人：

望一望眼前这座直插云霄的穴河山，
远看过去直似一道岩岸，
幽暗的天空直似一片海洋，
滚滚的云雾一浪接一浪地不断打去。
它预示了一场不可完成的任务。
一座不可抵达的礁石，
一连串永不可企及的欲望。

翻山的人哪，
早已忘记了这趟侦查任务，
忘记了这场战争，
忘记了自己的过去，
连脚下的土地也都是爬过就忘了。
越是往上攀，
能留下的东西也就越少。
还剩下什么样的欲念驱使他们想要完成这场苦行？

远处，
另外两人
抬一具将要下地狱的尸体向海边走去。
枪落了，
罐头掉了，
背包丢了，
也已不顾，
只是一意孤行。
所过之处，
鸟兽皆一片寂静。

在那片最野蛮的灵魂深处
为何总是潜伏了最细腻的温柔？
难道因为他们对自己行径的无知
反而使得身体沾上了神性的光芒？
又或是这就是他们表达赎罪的方式？
通过衣不蔽体的长途奔袭，
将自己从身上褪去。
将死者留给沼泽，
留给大地。

陬访老人:

任何一种功效，
均源自于一种实际的触碰，
即使这往往意味着一段距离。
例如坚固是一种功效，
而你得到的是一种被坚固压缩过的物质。
例如活跃是一种功效，
而你很难在常温条件下将它寻觅。
例如光是一种功效，
在真空当中传播速度最快，
其次是，
空气→血液→骨骼。
例如丈量是一种功效，
而你得到的是一根紧绷的弦。
至于那根箭矢，
则只用来记录疼痛。

陬访老人:

如果雪是一种洁白，
降落不会是它回馈这片土地的方式。
固然，
它响应一种孤独的号召，
凝聚为一种份量。
从天而降，
吹打在四肢和脸庞。

有一个声音对它说，
“雪，
让一切都冰冻吧！
冰冻住那些器官，
以及那些被器官所感知的事物。
让一切化为洁白，
谢幕的洁白。”

谢幕的洁白！
唯以冰冷的身姿降临，
因为它要带走一切的热，
因为它要献出最无私的热。
一如天空的明月，
一如那至死不渝的爱。